第14章 馀生
第一场雪落下的那天,唐瑾挺着五个月的肚子,站在院子里喂鸡。雪花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瞬间化成水珠。霍霆深从屋里冲出来,脱下军大衣裹住她,语气少见地急:「冷不冷?怎麽不穿厚点?」
唐瑾笑着反手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胸口,声音软得像雪:「我想让孩子第一眼看见雪。」
霍霆深低头吻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叹了口气,还是把她打横抱起,进屋放在炕上。炕烧得暖烘烘的,他蹲下去给她脱靴子,手掌顺着小腿往上,隔着毛裤也能摸到那层薄薄的孕妇肌肤,细腻得让他心脏发紧。
「别闹,」唐瑾抓住他的手,笑着喘,「孩子在踢我。」
霍霆深愣了愣,趴下去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
过了几秒,他整个人都僵住,然後缓缓抬起头,眼眶红得厉害。
「……真的在动。」
唐瑾伸手揉乱他的短发:「傻样。」
那天晚上,雪越下越大。
屋里只点一盏小灯,炕桌摆着一锅羊肉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霍霆深给她夹菜,一块一块吹凉了才喂进她嘴里。吃到一半,他忽然停下筷子,单膝跪到炕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得发黄的信封。
「给你的。」
唐瑾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她十九岁刚进夜色会所时拍的证件照,背景是脏兮兮的蓝布,眼睛红肿,却倔强地抬着下巴。
背後用钢笔写了一行字:【阿瑾,十九岁那年,我在监控里看见你哭。那天我就想,这辈子要护着你。——霍霆深】
唐瑾看完,眼泪直接砸进羊肉汤里。
她扑过去抱住他,哭得像个孩子:「你怎麽……怎麽这麽傻……」
霍霆深抱紧她,掌心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小动物。
「不傻。我这辈子就干了两件对的事:第一件是当兵,第二件是娶你。」
窗外雪落得无声,屋里只有炉火噼啪。
唐瑾靠在他怀里,小声问:「霆深,你说孩子生下来,像谁好?」
他低头吻她微凸的肚子,声音哑得动听:「像你。长大了也好看,也会让人想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
後来,真的生了个女孩。
取名霍清溪。清溪镇的清溪,也是他这辈子最乾净的馀生。
很多年以後,槐树下的秋千还在。
白发苍苍的霍霆深坐在那里,怀里抱着同样白发的唐瑾。
小孙女骑在他脖子上,咯咯笑着喊:「爷爷,荡高点!」
他笑着摇秋千,声音沙哑却温柔:「好,爷爷给你荡到天上去。」
唐瑾靠在他肩上,看着漫天飞舞的槐花,轻声说:「霆深,你看,我们赢了。」
他低头吻她额头,回答得理所当然:「早就赢了。从你说『我愿意』的那天开始。」
风吹过,槐花落了满地。
笼子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两个人,和一辈子再也分不开的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