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卫伯回京(1/2)
殿内薰香袅袅,却驱不散一股刺骨的寒意。殿内只绍绪帝和刑部尚书张肃两人,张肃垂手侍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敢拭去。他将连夜审讯付昭的案牍呈上,声音竭力平稳:「启奏陛下,臣遵旨提审付昭,详加勘问。付昭坚称,秦烈许其兵部尚书之位,仅乃空口许诺。至于秦烈如何能成此事……付昭自言实不知情。」
御案后,绍绪帝的目光从奏疏上抬起,落在张肃脸上,平静无波:「空口许诺?付昭官至兵部右侍郎,非三岁稚子。秦烈无凭无据,他便信了?」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若非……付昭亦参与了那谋逆之事?」
张肃心头剧震,立刻躬身急辩:「陛下明鉴!付昭或有贪渎失察之罪,然谋逆大罪,非同小可!锦衣卫查抄多日,亦未得其勾连藩王丶意图不轨之实据!臣……臣不敢以臆测入人死罪!」他语速加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不忍故交付昭因莫须有之罪身首异处。
绍绪帝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似是认同,又似是讥诮。他缓缓合上案牍,指尖轻叩桌面:「张卿言之有理。然则,推举部堂大臣,自有规制。吏部天官严首辅掌铨衡之权,付昭升迁之议,莫非他二人早有勾连?」
张肃虽与首辅严泰分属不同阵营,但秉性刚直,闻此诛心之论,立刻肃容否认:「陛下!付昭与严首辅,臣查无往来结党之迹!此等推断,恐有伤大臣清誉,亦非臣所敢妄言。」他挺直了背脊,力图维持一个刑官应有的公正姿态。
「哦?」绍绪帝微微颔首,目光却愈发幽深,「既非严泰,那便是座师提携了?袁罡……乃付昭座师,此事还是卿告知的朕。」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张肃如遭雷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喉头滚动,竟一时语塞。
御座上的目光陡然锐利:「张卿默然,莫非……因你与袁次辅渊源深厚,故为之隐瞒?」
「陛下!」张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触在冰凉的金砖上,「臣绝无此心!臣与袁次辅,仅为同僚公务往来,绝无私相授受丶欺瞒圣听之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一个『公务往来』。」绍绪帝冷笑一声,随手掷下两份薄薄的纸笺,落在张肃面前。「元月十五日,辰巳之交,王昙望丶张肃丶杨卓,聚于袁罡府邸,一个时辰。卿等……是在议论是日夜上元花灯?」
此话张肃无法接,只因那日聚集袁罡府邸实是议论他的弹劾案。
「哼,元月廿五,戌时,王昙望丶张肃丶杨卓,再加一个沈佑臣,复聚袁府,又是一个时辰。」皇帝的声音冷得掉冰渣,「这日……莫非是在猜令妃腹中是皇子还是皇女?」
张肃看着那刺目的记录,寒意彻骨,急声道:「陛下容禀!廿五之夜,确系臣等应袁次辅之邀过府便饭,席间不过闲话家常,绝无涉朝政机密!臣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
「闲话家常?」绍绪帝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袁次辅府上有何等名肴,竟能引得诸位卿家夤夜流连?说来朕听听,改日朕也去尝尝,体察一下臣工们的情谊。」
张肃浑身一僵,知道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唯有重重叩首:「臣……臣失仪!臣知罪!」
「罢了。」绍绪帝的笑意倏地收起,目光如鹰隼般攫住张肃,「依张卿看,付昭升迁之事,若非吏部勾连,亦非座师提携……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袁罡与秦烈,早已暗通款曲!付昭之事,不过是待代王『大事』功成,论功行赏?故秦业事发夜,次辅如此逼朕!」
「陛下!」张肃猛地抬头,目眦欲裂,声音因极度的惊骇与维护而嘶哑,「袁次辅清正廉明,忠君体国,天地可鉴!岂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等揣测,臣万死不敢苟同!」
「是啊……」绍绪帝幽幽一叹,语气竟带了几分疲惫与自嘲,「若次辅都要谋逆了,看来便是朕德行有亏,该退位让贤了。」
张肃如坠冰窟,只能以额触地,砰砰作响,不敢再言。
「那麽,」绍绪帝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平淡,「结党营私?袁罡与付昭,座师门生,同气连枝,互相提携,总是有的吧?此乃结党之实,非大逆之名,张卿以为如何?」
张肃伏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结党亦是重罪,足以摧毁袁罡清誉与前程。他若认了,是诬陷忠良;若不认,皇帝步步紧逼的「座师提携」便成了唯一出口,同样会将袁罡置于险地。他牙关紧咬,陷入彻底的沉默,汗水沿着鬓角滑落。
死寂在御书房蔓延。
良久,绍绪帝的声音打破沉默,不带一丝情绪:「张卿,去写个摺子吧。将你今日所想,所虑,所查之实情,一一奏来。付昭与袁罡,究竟是何干系?朕,等着看。」
「臣……遵旨。」张肃声音乾涩,如同砂纸摩擦。
他艰难地起身,行礼告退,脚步沉重地向殿门挪去。那高大的背影,此刻显得佝偻而脆弱。
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刹那,身后传来皇帝冰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张肃。」
张肃浑身一僵,猛地停步回身,躬身待命。
绍绪帝并未看他,目光落在虚无的某处,慢条斯理地道:「徐迁弹劾卿白石案刑讯逼供绿枝周顺,朕留中不发,卿可想知道缘由吗?」
张肃喉头一紧,不敢答话。
皇帝的声音继续传来,如同毒蛇吐信,钻进他的骨髓:「朕不在乎你是否刑讯逼供绿枝和周顺。朕只想知道,良嫔是否指使。朕只想知道,太子……是否牵涉其中。」他顿了顿,空气仿佛凝固,「至于朕如今……还想不想知道这个答案,端看你呈上的那道摺子,能否解朕心头之惑了。」
「臣……明白。」张肃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彻底的绝望与寒意。他深深一躬,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退出了这吞噬人心的御书房。
金砖冰冷,映着他惨白如纸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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