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6章 拿自己打窝的狠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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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6章 拿自己打窝的狠人

    范远山通过对黄公子的调查,了解到了很多万历十年之前的事儿。

    那时候陛下尚且年幼,玩心也比较重,为了方便出去玩,也为了让戚帅自保,皇帝假借蓬莱黄氏的名义,和王谦一起去燕兴楼,听聚谈,听民间议论。

    在调查的过程中,范远山了解了皇帝的一些过往,黄公子的纨跨主要是被王谦所累,因为王谦那会儿是真的纨絝,一百两银子一个的花篮,十个起送是一千一百两银子,多的这一百银,就是摆阔。

    陛下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圣君模样,陛下是个活生生的人。

    林辅成那个意见篓子,被皇帝和王谦耍的团团转,一直到万历十三年,才得知了真相,天都塌了一样。

    陛下的玩伴,真的不多,王谦能勉强算一个,但现在,范远山觉得,陛下很有可能要失去王谦了。

    范远山看着陛下有些愣神的样子说道:「臣在反腐司这些年,很多贪腐官员,其实都和宗教有关,从事迷信,崇信邪祟,甚至有少部分信奉极乐教,还是奉的倭国极乐教,就是为了给自己的行径,找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陛下,臣办了很多案子,涉教之事,是非常危险的。」

    「科臣们之前弹劾王谦,说他杀戮过重,他非但不收敛,反而将吕宋教案扩大到了南洋教案,这在很多科臣眼里,就是在挑衅,是地方外官,挑衅京堂科臣言官,所以年前才有了对王谦的一次集中围攻。」

    「朝中的事儿,也就吵几句,可在南洋办教案,是真的会死人的。」

    科臣言官对外官始终有一种傲慢,我就是委屈你外官,你也要生受着,哪怕有皇帝撑腰,你非但不肯受这份委屈,还要变本加厉,这就是挑衅行为,所以才有了这次声势浩大的围攻。

    也让皇帝和首辅,不得不在廷议上表态,来压下这种反对声浪。

    朱翊钧听闻,面色变得凝重,最终叹了口气说道:「科臣言官们不知道其中厉害,朕还是知道一些的,朕也动过私心,想把王谦调回京师,做个清贵的散官,也算不辜负文成公所托,看护了他的家人。」

    「但他跟朕说,换个人也一样,都要办教案,为什麽不能是他王谦呢?」

    「换成是谁,都一样的危险,他觉得他起的头儿,要有始有终。」

    王谦是王崇古的儿子,王崇古是万历维新功臣,位居功臣榜第三,仅次于张居正和戚继光,朱翊钧本来以文成公遗泽召王谦回京,也算是应有之义,可王谦自己不肯回来。

    朱翊钧继续说道:「他还讲,他起的头,他要是躲回大明腹地去,这些教徒只会变本加厉,他们觉得这样做有用,他王谦这个朝廷命官怕了,那新来的巡抚一定也会怕,而且新巡抚就任,也就有了理由,王谦畏惧躲避,他新巡抚也可以躲躲闪闪。」

    「所以,眼下他回不来,也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朱翊钧心里,其实多多少少,做好了失去王谦的准备。

    马尼拉暴乱,王谦负伤了,而且是十二创,其中的危险,科臣言官们是无法理解的,他们甚至私底下,还嘲笑王谦笨,背靠大明,连小小的夷人都搞不定,搞得自己都差点死了。

    真把这些言官派过去做这事儿,怕是活不过三天就死了,甚至第二天就哭着喊着,坐船回大明了。

    方外之地,蛮荒之地,规则更加原始和野蛮。

    「是臣浅薄了。」范远山听闻了陛下的讲述,终究是叹了口气。

    换谁都得走这一遭,有些人会问,凭什麽是我?有些人会问,为什麽不能是我?

    就像有些人活着,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一直活着。

    范远山还是低估了南洋教案的规模和复杂程度,他也意识到了,王谦可能比想像的更加危险,要麽成功,要麽死后招致大明的怒火滔天,变相获得成功。

    范远山走马上任,成为了新的顺天府丞,刚上任,他就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压力,当天他就收到了十几份拜帖,这些拜帖,还不是主人的拜帖,都是师爷丶管家丶经纪买办的拜帖。

    新官上任,这些家伙这麽火急火燎的送来拜帖,范远山显然认为,这些人都有问题,所以才如此着急的寻求托庇,范远山选择了赴宴,这是他从去年听到风声,就做的准备。

    师爷丶管家丶经纪买办们狂喜,而看着刚走马上任就赴宴的范远山,科臣言官们立刻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从沈一贯丶到王一鹗,再到王希元丶杨俊民,四任顺天府丞,没一个敢在御史眼皮子底下,跟这些京师豪右,勾三搭四!

    他范远山刚上任,就和这些势豪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当他们御史是死人?

    很快,连章的弹劾如同雪花般的飘进了宫中,朱翊钧没有立刻回复,他觉得有点怪,范远山这厮,就是要变色,也该熬过了这个顺天府丞的位置,到了外放,再大肆敛财才对。

    这刚上任,如此做派,是抽风了吗?

    朱翊钧把御史弹劾的奏疏留中不发,他要看看范远山究竟要干什麽。

    很快,范远山就变得臭名昭着了起来,一块烂肉,一定会招一堆的苍蝇嗡嗡嗡,范远山身边很快的就出现了一些让皇帝很不舒服的家伙。

    朱翊钧又给了范远山一段时间,任他作为,也不管他,更不训诫,权当是不知情。

    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天,花天酒地了大半个月的范远山,终于带着胭脂水粉的香气,再次回到了通和宫御书房面圣。

    「范远山,你这喝了多少,身上的酒气丶胭脂气都没消,就来面圣?科臣们都骂了你半个月了。」朱翊钧闻到了酒气和烟花世界的胭脂气。

    这范远山昨天在太白楼鬼混,缇骑都告诉皇帝了,他范远山连官邸都没回!

    胆大包天,整个京师,哪个住在大小时雍坊官邸的京官,敢夜不归宿?

    缇骑可是有宵禁的!

    「你要这样,当初为何还把林姑娘拒了?人林姑娘始终不肯嫁与他人,现在到了白马庵做了尼姑,若是不想做官了,就把人林姑娘娶了,回老家去吧。」朱翊钧训诫了范远山一顿。

    范远山有个林姑娘,这林姑娘非范远山不嫁,耽误好些年,宁肯做尼姑也不肯嫁旁人,现在范远山选择妥协,还不如当初就妥协,还能富贵一生。

    「臣把这些京师的魑魅魍魉,一锅烩了。」范远山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将一本奏疏举国头顶说道:「谢陛下不问托付之恩。」

    「哦?」朱翊钧刚才就是在阴阳怪气,他觉得范远山别有目的,这人又不是蠢货,久经考验的封建帝国战士,就这水平?显然范远山打算做什麽,连皇帝都瞒着。

    「啧,范爱卿快快免礼,坐坐坐,李大伴,去弄点醒酒汤来,这酒是刮骨刀,喝多了对身体可不好。」朱翊钧匆匆扫了一遍范远山的奏疏,立刻变脸。

    范远山沉默了下,刚才还直呼其名,现在就成爱卿了,也是让他体验到了什麽叫做变脸如翻书。

    「李大伴你看,朕就说这范爱卿是别有目的,果不其然,这一招欲擒故纵,玩得好啊。」朱翊钧再次夸赞了一番范远山,而后仔细看完了范远山的奏疏。

    蒋正阳被袭杀案中,张氏以及其他七家,总计八家,涉及在京师贩售阿片,这事儿,杨俊民做府丞的时候,就一直在追查线索,但只摸到了线头,张氏狗急跳墙,才彻底暴露。

    范远山一直在办反腐案,看的再多,经验都是纸上得来的,不如实际体验一遭。

    他把京师这些亡命之徒背后的金主们,都找了出来,可以说这本奏疏批下去,京师能安稳好几年,所有涉黑涉恶的匪帮,都会被一网打尽。

    「啧啧,范爱卿真的是钓鱼的高手啊!好好好。」朱翊钧忍不住的赞叹,范远山会钓鱼。

    势豪们可是有家学的,没那麽容易上当,他们也在观察。

    他利用前几任府丞都洁身自好的特点,让那些个师爷丶经纪买办们放出话去,不快点来拜码头,到时候,别怪他不客气,衙门稍微为难两下,很多买卖根本没法做,这是威逼。

    他还有利诱,这城里有太多买卖,可绕不开府丞的条子,比如这煤路丶比如这水窝子,比如这土石木方等等,来得晚了,这肉都被瓜分乾净了,还怎麽做买卖?

    最重要的是科臣在弹劾,皇帝居然既不批评,也不指正,当起了睁眼瞎,一些人就越来越觉得这是个机会。

    最先上钩的,都是些野心勃勃之徒,而且手里的事业,都不乾净,前几任府丞都不肯和光同尘,同流合污,洗白上岸的机会渺茫。

    这些个苍蝇,嗡嗡嗡就全都凑了过来,范远山,这根本就是拿自己在打窝!

    「你倒是敢,就不怕朕责罚于你?」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奏疏,范远山有这个心思,之前面圣一言不发。

    「臣只能这麽做,臣也只有清誉可以利用了。」范远山说了一句让皇帝仔细理解才彻底明白的话。

    沈一贯是浙党党魁,分量自然不必多说;

    王一鹗是徐阶的高徒,徐阶虽然倒了,可徐党很多人都在,张居正甚至都能称为徐党的一员;

    王希元,那是元辅帝师的门生,是元辅帝师赢了晋党的关键旗子;

    而杨俊民有吏部尚书的父亲。

    范远山有什麽?他只有清誉,他只能用要把清誉变现」这件在官场上大家都习惯的事儿,拿出来钓鱼。

    而且他不这麽干,不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妖魔鬼怪丶魅魅魍魉一网打尽,他这个顺天府丞,干不了三个月就得狼狈走人。

    下手要狠,对自己也要狠,才能立得住。

    「朕明白了。」朱翊钧终于理解了申时行对考成法和吏举法补充,说的简在帝心丶天子门生,这些天子门生能仰赖的只有圣眷二字。

    范远山能干成,完全是因为陛下的纵容,大半个月,科臣们弹劾他的奏疏,少说也有五六十本,陛下始终没有怪罪。

    而且,这事儿皇帝要是事先知道,反而不好配合,稍微配合一点,就容易把鱼给惊了。

    「朕本来打算观察你三个月时间,你这半个月就收网,会不会太早了些?」朱翊钧告诉了范远山,自己忍耐的极限,三个月,不能再多了。

    再多别说科臣们忍不了,连大臣们都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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