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喘息的凌晨四点
冰殿里的灯早就熄了,只剩墙角一盏老旧的煤油灯还在摇晃,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冰墙上,拉得极长又极扭曲。
尼古拉斯被压在厚实的驯鹿皮毯上,毯子是去年他亲手缝的,本来要送给格陵兰一间孤儿院,现在却铺在冰殿的地板上,沾满了汗水丶泪水,还有一点没擦乾的血迹。
没有玄冰床,没有冰蜡,也没有极光凝成的乳夹。
那些东西太夸张,也太疼。雪夫在第三鞭过後就停手了,剩下的,只是最原始的力气和身体。
他现在只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袖口磨得发白,领子被尼古拉斯咬得全是牙印。
尼古拉斯则什麽都没穿,膝盖破皮,腰侧青紫,脖子上还挂着那条红围巾,已经被汗水浸透,颜色深得像血。
「疼吗?」雪夫的声音哑得不像话,问这句话的时候,手指正轻轻碰尼古拉斯後腰那块最严重的淤青。
尼古拉斯把脸埋进毯子里,闷声嗯了一声,尾音却带着哭腔。
他确实疼,但更难受的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清醒:刚才雪夫进去得太深,他差点叫出声,怕隔壁仓库里的小精灵们听见,硬生生把声音吞回去,嗓子现在还在烧。
「他们……真的听不见?」他抬头,眼圈红得厉害,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雪夫没立刻回答。他把人搂进怀里,让尼古拉斯冰凉的背脊贴着自己毛衣的粗糙纹理,隔了半晌才说:「隔音棉是我去年从挪威货船上偷的,三十厘米厚。他们听不见。」
说完这句,他像怕自己太温柔,又补了一句:「但你刚才那声呜咽,还是太响了。」
尼古拉斯瞬间把脸埋得更低,耳朵红得滴血。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和煤油灯芯偶尔劈啪一声。
过了很久,尼古拉斯才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你今年……为什麽这麽急?」
雪夫的手顿了一下。
「因为你去年差点没回来。」他说得很轻,却像把冰锥钉进地板,「圣诞夜那天,我在裂谷等了你七个小时。风切得脸都是血,你还是没出现。」
尼古拉斯睁大眼,嘴唇颤了一下。
「我……我飞到冰岛上空的时候,引擎结冰,差点坠机。」他声音发抖,「我怕你担心,就没说……」
雪夫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紧到尼古拉斯觉得肋骨都在疼。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过了很久,雪夫才闷声开口,声音里第一次出现裂缝,「三百年的契约,你要是想毁约,我拦不住你。」
尼古拉斯愣住,然後突然翻过身,扑进雪夫怀里,额头抵着对方下巴,哭得一塌糊涂。
「我飞回来的时候差点死在海上,就是为了赶回来找你……」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个笨蛋……我怎麽可能不要你……」
煤油灯的光晃了一下,影子在墙上重叠成一团。
雪夫低头吻他,吻得很慢,像在确认什麽。
这个吻没有占有,没有惩罚,只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吻到一半,尼古拉斯忽然缩了一下,闷哼一声。
雪夫立刻停住,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压到他膝盖的伤口了。
「……对不起。」雪夫哑声说,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块破皮的地方,「我太过了。」
尼古拉斯摇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努力扯出一个笑:「没事……我喜欢你过头的时候。」
他顿了顿,又小声补了一句:「只是下次……能不能别在小孩面前?他们会做噩梦的。」
雪夫沉默很久,最後把额头抵在他肩上,低低地笑了一声,笑里面有无奈,也有认输。
「好。」他说,「下次换个房间。」
外头的风雪忽然停了。
凌晨四点十七分,北极难得露出了一点灰蓝色的天光,像一条极淡的伤口。
尼古拉斯靠在雪夫怀里,闭上眼,声音轻得像说梦话:
「圣诞节……还有两天。」
雪夫嗯了一声,手指穿过他的长发,一下一下顺着,像在安抚一只终於肯回家的大猫。
「两天後,你还是全世界的。」
「但现在,」他低头吻了吻尼古拉斯红肿的眼角,
「你只是我的。」
煤油灯终於熄了。
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只剩下两个人交缠的呼吸,和偶尔传来驯鹿皮毯摩擦的细微声响。
这一次,没有冰,没有链子,没有观众。
只有两个活了几百年的人,在凌晨四点的北极,终於学会了怎麽好好抱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