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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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只是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关怀,一点点安全,一点点小小的宠溺,在不影响自由的前提之下,那他还给的起。

    回想司齐深夜给他发的简讯,蜘蛛仍觉得心跳加快。

    「可以借我住一晚吗?」司齐这麽写着。

    蜘蛛收到了立刻兴冲冲地去楼下7-11,挑了一盒Durex保险套,打算司齐人一到,便上床大干一场;他甚至做了伏地挺身,让手臂以及胸腹肌变得更结实些,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在运动时裤档那一包有多麽亢奋坚硬。

    打开门,他才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司齐寻求的不是激情迷乱的性伴侣,而是一个避难所。

    「你能不能什麽都不要问?」

    司齐一边讲话一边掉眼泪,蜘蛛伸手摸司齐的脸。

    一块青一块紫的脸,嘴角还有裂伤。

    司齐垂着头没办法再说更多了,他只是哭。

    很安静很塌陷的那种哭,几乎要没了气力,连骨髓都浸泡在悲哀里。

    泪水好热。

    蜘蛛迷惘地,望着掌心潮湿的肌肤,彷佛那上头存在着炸裂的太阳。

    他从来不晓得眼泪能够像溶浆那样令人炽疼。

    你被劫掠了吗?

    遇到意外了吗?

    又或者——被深爱过的人伤害?

    蜘蛛没问。

    他想,大概是後者吧。

    因为他曾经看过母亲那样哭泣。

    在被继父痛殴肚腹之後,腿间渗血,整个人极破碎极软弱的哭泣。

    那时蜘蛛窝在她腿边,手骨被打折了,没办法好好的拥抱母亲,他仅能眼睁睁地望着母亲双腿间的血渗透出来,染红裙摆。

    蜘蛛当时没办法分辨,淌血的究竟是母亲,还是母亲肚里的妹妹。

    他只懵懵懂懂明白,那种哭声,是失去重要的东西的哭声。

    而当你爱一个人,就是将最柔软最脆弱的权柄,交到了对方手上,那该有多可怕。

    对方只要稍加施力——

    你就疼得双眼发昏天崩地裂,彷佛着火的飞机,静待坠毁。

    「他为什麽不乾脆杀了我?」

    司齐浑身发抖,裸身蜷缩在浴缸喃喃低语。

    莲蓬头热水冲在他身上,弥漫了一室蒸腾雾气。

    蜘蛛往司齐发上挤了一坨洗发精,细细搓揉,把结块的精液洗掉。

    「他为什麽不乾脆杀了我?」司齐又重复了一遍。

    蜘蛛不晓得司齐究竟是针对谁,但那感觉蜘蛛真的懂。

    很多时候他也想问继父——

    你打我和我妈就像打一条狗!为什麽?

    她真的爱你!为什麽不乾脆杀了她然後杀了我?痛痛快快给一个结果!

    「爸爸的想法和别人比较不一样,我们不能怪他。」

    每一次每一次,母亲都这麽说。

    要戒酒,为什麽不早点戒酒?

    要改过,为什麽不早点改过?

    至少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不怪你,难道该怪自己?怪嫁给你的母亲?

    为什麽不乾脆杀了我——

    为什麽只夺走我的母亲,让我这样孤独痛苦的活?

    她是我的全部了啊!你为什麽?

    蜘蛛想着想着鼻腔发酸,他双手混合泡沫,慢慢滑过司齐手腕的瘀青;像经历了一场战乱,司齐的身体。乳头边缘有牙齿的咬痕,手腕有捆绑的痕迹,很难想像司齐究竟如何,在床上被钳紧,任欲望碎骨碾压,像献祭的羔羊。

    蜘蛛忽然捏紧司齐的手不动,一股凶猛的感伤潜伏在胸膛深处——

    他觉得司齐很可怜。

    他觉得自己很可怜。

    像是两个破败废墟的星球被磁场牵引,

    蜘蛛的头颅向司齐靠过去,苍白的额头贴靠在一起。

    他们为什麽相遇呢。

    两个并不真正快乐的人,为什麽在一起会奇妙地感到开心?

    或许有宿命般的事物存在吧,冥冥之中。

    这会是上帝分发给绝望囚虏的一个小小的奖励吗?

    那一晚他们没有做爱。

    蜘蛛就只是待在椅子上,观察网内猎物似地,凝视司齐。

    凝视那静谧的睡颜。

    彷佛他眼前搁置着一枝刚经过风暴击打丶残毁了蕾瓣,却仍纯洁美丽的花朵。

    黎明的光线,在玻璃窗上闪熠。

    阳台风铃轻轻响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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