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塞下曲》![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2/2)
他再无丝毫犹豫,厉啸一声,双翼疯狂振动,不惜燃烧本源精血,化作一道速度快到极致的青光,猛然一拍羽翼,转身就朝漆黑的夜空高处疾飞而去!
他要凭藉禽类天赋,逃到弓箭难以企及的高空!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几乎在鹰妖王转身疾飞的同一瞬间,江行舟虚拉弓弦的手指,轻轻一松。
嘣—!!!
一声震耳欲聋丶仿佛能崩碎山岳的弓弦爆鸣炸响!并非一响,而是六声几乎叠加在一起的恐怖雷鸣!
弓弦震动之剧烈,甚至让江行舟周围的虚空都泛起了涟漪!
咻!咻!咻!
咻!咻!咻!
六道璀璨到极致的银白色流光,如同六颗逆射的寒星,又像是六道撕裂夜空的冰冷闪电,从文气巨弓上迸发而出!
箭矢离弦的刹那,其上的「大雪」异象轰然爆发,化作六条咆哮的冰雪巨龙,缠绕着箭身,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分别射向六个目标!
箭出,风雪龙吟!天地皆寒!
其中一支,直取那已化作青光丶逃向高天的鹰妖王!任他速度再快,又怎快得过这锁定神魂丶蕴含「追亡逐北」诗意的必中之箭?
「不—!!!」
鹰妖王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响彻夜空。
月夜。
《塞下曲》的诗文,此刻方显其真正狰狞面目。
「噗呲!」
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却又清晰刺入灵魂的锐响,撕裂了凝固的夜。
那一道追袭鹰妖王的冰雪流光,后发而先至,无视了他燃烧精血丶化作的极限遁光,仿佛早已注定。
在鹰妖王凄厉绝望的尖啸达到顶点之前,流光轻易地丶精准地丶没有一丝多馀轨迹地,洞穿了他因恐惧和加速而完全展露的胸腔。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芒万丈的渲染。
只有一声沉闷的丶仿佛某种坚固事物自内部碎裂的「砰——!」响。
鹰妖王疾飞的身影猛地一顿,僵在半空。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那里,一个碗口大的丶边缘覆盖着晶莹寒霜的孔洞,前后透亮。
透过孔洞,能看到后方扭曲的夜空和下方惊骇的人群。
孔洞中,没有鲜血喷溅,因为一切都在瞬间被极寒冻结。
而他体内那颗凝聚千年修为丶光华流转的妖丹,已然不见一—
不,不是不见,是化作了漫天晶莹的丶混合着暗金色血液的冰晶碎末,正从他胸前的破洞和口鼻中,伴随着最后一口破碎的生机,缓缓飘散。
他那双锐利丶骄傲丶曾俯瞰大地的鹰目,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迅速蒙上一层死寂的灰白。
庞大的妖身失去了所有力量支撑,双翼无力地垂下,如同被折断的旗帜,带着一蓬混合着鲜血丶冰晶丶残羽的凄美「烟花」,从数十丈高空,笔直地丶沉重地坠落。
「轰隆!」
妖王尸身砸落在地,激起漫天烟尘,也砸在了每一个目睹此景的生灵心头。
猎杀,开始了。
并且,以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丶如此简洁丶冷酷丶高效的方式,完成了第一击。
几乎在鹰妖王殒命的同一刹那——「嗖!」
另一道冰雪箭矢,如跗骨之蛆,追上了正化作一道翠绿遁光丶疯狂向洛京城外方向逃窜的鹿妖王。
鹿妖王擅长木遁与生机之术,此刻不惜代价燃烧本源,速度奇快,身形在建筑虚影间闪烁,难以捉摸。
然而,那箭矢仿佛自带追踪,无视一切障眼法,在鹿妖王即将遁入一片民居墙角的阴影丶发动木遁的最后一瞬,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后心。
「呃啊——!」
鹿妖王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遁光消散,显出身形。
他踉跄几步,低头看去,只见心口处,一支晶莹的冰雪箭矢透体而出,箭簇在前胸绽放着致命的寒芒。
恐怖的寒意瞬间弥漫全身,他试图催动妖力抵抗,却发现生机如同被冻结的河流,迅速枯竭。
头顶那对古朴的鹿角,光芒急速黯淡,裂纹蔓延,最终「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他眼中的惊恐与不甘迅速凝固,身体向前扑倒,化作一头巨大的丶心口插着冰箭丶已然气息全无的白鹿原形。
第三箭,迎面撞上了怒吼冲锋丶试图以攻代守的马蛮王。
马蛮王将毕生妖力灌注于双蹄,践踏大地,妖气凝成实质的冲锋虚影,如同蛮荒战车,狠狠撞向那支射来的冰雪箭矢。
他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的冲锋可以撞碎一切!
「轰!!!」
冰箭与妖气蹄影对撞。
没有僵持,没有爆炸的强光。
只有一声沉闷的丶仿佛冰山崩塌般的巨响。
马蛮王凝聚的妖气蹄影,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在接触箭尖的瞬间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随即轰然炸碎!
而冰雪箭矢,去势仅仅微微一滞,便穿透了爆散的妖气,毫无花哨地洞穿了马蛮王额头正中那最坚硬的骨甲!
马蛮王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因为惯性向前滑动数丈,四蹄在地上型出深深的沟壑。
他瞪大的丶充满血丝的眼中,还残留着疯狂的杀意和撞碎一切的自信,但眉心那一点迅速扩散的冰蓝,已经冻结了他所有的意识。
冰霜以眉心伤口为中心,闪电般蔓延全身,将他化作一尊保持着冲锋姿态的冰雕。
下一刻,冰雕内部传来细密的碎裂声,轰然倒塌,化作一地冰晶,连同其中的妖魂,一同湮灭。
蝎妖王最是诡诈阴险,他并未像鹰丶鹿那样远遁,也未像马蛮王那样硬撼,而是第一时间施展天赋遁地之术,钻入地下,妖气收敛到极致,如同真正的毒蝎潜伏于阴影,试图从地底远遁。
他自信自己的土遁之术神妙无双,气息完全融入大地,足以瞒天过海。
然而——「砰!」
他刚刚潜入地下不到数十多丈,身后坚硬的土层便如同豆腐般被轻易破开!
那支锁定他的冰雪箭矢,竟然同样钻入地下,而且速度更快,轨迹更刁钻,仿佛大地在它面前不存在任何阻力!
蝎妖王甚至来不及回头,只觉尾椎处传来一阵撕裂神魂的剧痛!
那支箭矢,精准地命中了他妖力与神魂核心所在的蝎尾要害!
「不—!!!」
地底传来一声沉闷而凄厉到极点的嘶吼,随即,一股恐怖的寒冰与肃杀之力在地下爆发!
方圆十丈的地面猛地隆起,然后塌陷,形成一个冒着森然寒气的坑洞。
坑洞底部,隐约可见蝎妖王部分残破的丶覆盖着幽蓝甲壳的尸体,已被彻底冰封丶碎裂,尤其是那根令人闻风丧胆的蝎尾,已炸成无数冰渣。
唯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丶裹挟着最精纯妖力与一抹幽蓝毒光的残魂,在箭矢爆发的瞬间,以某种秘法舍弃绝大部分躯壳与妖魂,如同壁虎断尾,侥幸逃出一缕,瞬息没入更深的地脉,消失无踪。
但这残魂能否存活,已是未知。
熊妖王选择了最刚猛,也是最愚蠢的方式—硬抗!
他狂吼着,将残馀的所有妖力连同燃烧的精血,尽数灌注于双臂与胸膛,黑金色的毛发根根倒竖,皮肤表面浮现出厚重的岩石与金属交杂的纹路,人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双掌交叠,护在胸前,直面射来的冰雪箭矢!
「给俺挡住!!!」
他嘶声咆哮。
「咚——!!!」
箭矢击中他交叉格挡的双掌,发出撞钟般的巨响。
熊妖王浑身剧震,脸上瞬间血色尽褪,转而浮现一层冰蓝。
他脚下坚硬如铁的青石地面,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以他为中心,呈辐射状寸寸碎裂丶塌陷!
他拼尽全力,竟然真的没有被一箭洞穿!
但那箭矢蕴含的恐怖寒力与肃杀之意,却如同决堤洪水,顺着他的双臂疯狂涌入体内!
「哇——!」
熊妖王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洪荒巨兽正面撞击,凌空倒飞出去数十丈,连续撞塌了街边两道围墙,最后深深嵌入第三道墙壁之中,才止住去势。
他嵌在墙里,双臂无力垂下,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裂纹密布,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团寒雾,眼神涣散,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已彻底失去战斗力,妖丹虽未碎,但也布满了裂痕,距离陨落只差一线。
蛇妖王最为狡诈,在箭矢及体的最后一瞬,他竟施展出类似「金蝉脱壳」的保命秘术,将大部分妖魂与精华缩入一枚逆鳞,本体则化作一道虚影被箭矢穿透丶冰封丶碎裂。
然而,江行舟的箭,锁定的不仅是形体,更是神魂与「单于」的本质!
那箭矢在穿透虚影后,于空中灵巧一折,仿佛拥有生命般,追上了那枚试图遁入阴影的逆鳞,将其死死钉在了地面上!
「啊——!!」
逆鳞中传出蛇妖王痛苦到极致的灵魂尖啸。
冰雪箭矢不仅钉住了逆鳞,更爆发出凛冽的寒冰与肃杀文气,疯狂侵蚀丶净化着其中残存的妖魂。
尖啸声迅速微弱下去,逆鳞的光芒也急速黯淡,最终「咔嚓」一声,连同里面蛇妖王的残魂,一同被彻底冰封丶碎裂,化作一滩漆黑的冰屑,再无生机。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从江行舟吟诗丶张弓丶放箭,到六大妖王或死或逃或重伤,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月光依旧清冷地洒落,照耀着狼藉的战场丶妖王的尸体丶破碎的墙壁丶以及那个独立于废墟之中丶青衫飘荡丶缓缓放下虚弓的身影。
周围,退到百丈之外的人群,无论是陈少卿丶郭正丶孔昭礼丶孟怀义等朝廷重臣丶文道大儒,还是闻讯而来的禁军高手丶巡城司兵丁,亦或是更远处那些胆大留在附近观战的文士丶百姓————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死了?
就这麽————死了?
六大妖王,联手偷袭,燃烧精血,绝命反扑————然后,就被江行舟一首新作的诛杀单于战诗,六箭,几乎全灭?
一箭追天,鹰王陨落,妖丹碎,羽血飞。
一箭逐影,鹿王伏诛,心口穿,原形现。
一箭破军,马王冰封,额骨裂,魂飞散。
一箭遁地,蝎王毙,地脉爆,残魂遁?
一箭撼山,熊王重创,墙中嵌,生死悬。
一箭钉魂,蛇王毙命,逆鳞碎,魂飞灭。
这哪里是战斗?
这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丶精准高效的猎杀!
是诗人以天地为弓丶以文气为箭丶以诗意锁定,对「单于/妖王」的终极审判I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这就是「猎单于」战诗的威力?!」
一位年老的文士颤声喃喃,手中的摺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都毫无所觉。
他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既是震撼于这战诗的恐怖杀伤力,更是被诗中那凌厉无匹丶追亡逐北的杀伐之气所慑。
「瞬杀————不,是瞬败六妖王!江大人他————他真的是殿阁大学士?」
一名禁军将领声音乾涩,他身经百战,见过无数惨烈厮杀,但如此举重若轻丶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的场景,仍是第一次见到。
这已非人力,近乎神迹!
「全天下————恐怕也只有江行舟大人,能在殿阁大学士之境,便独创出如此专为猎杀妖王而设的战诗!」
孔昭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老眼中精光爆射,既有后怕,更有无与伦比的激动与自豪,「《塞下曲》————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字字杀机,句句诛心!
此诗一出,何惧妖王犯境?!
此乃镇国利器,不,是诛妖神兵啊!」
孟怀义也激动得胡须颤抖:「更难得的是此诗与战局契合无比!
单于夜遁逃」正是彼时妖王仓皇之态,欲将轻骑逐」便是江大人独战群妖,大雪满弓刀」化为诛妖之箭!
诗意丶战意丶杀意完美融合,引动冥冥中征战气运,对单于/妖王」有额外克制!
此等战诗,非大智慧丶大杀伐心不可为!
江大人————真乃天赐我大周之瑰宝!」
陈少卿和郭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一丝复杂。
他们之前虽知江行舟才华绝世,但更多是文采风流,治国之能。
今夜先见《水调歌头》引动天地异象,已觉惊为天人;
再目睹这《塞下曲》瞬败六妖王的恐怖威能,更是心神剧震。
这已不仅仅是文道天才,这简直是行走的镇国神器!
有他在,大周边疆可稳矣!
但同时,如此人物,声望丶实力已达如此地步,日后在朝中————恐怕,无人能制衡。
江行舟缓缓放下虚握的右手,指尖那点凛冽的月华与肃杀之气渐渐消散。
他面色如常,甚至比之前更显平静,只是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疲惫。
连续施展《水调歌头》与《塞下曲》两大旷世篇章,尤其是后者凝聚诛妖之箭,对他的文气和心神消耗亦是巨大。
他看也没看那些妖王的尸体和惨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目光扫过远处嵌在墙里生死不知的熊妖王,以及地上蛇妖王所化的冰屑,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蝎妖王那里————气息似乎并未完全消散?
有一缕极其微弱的残魂遁走了?
罢了,经此一役,其本体已毁,妖丹破碎,残魂能否存续都是问题,即便侥幸存活,也成不了气候,日后自有计较。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被玄女丶青婘搀扶着丶脸色苍白却满眼崇拜与后怕的薛玲绮,眼中冷冽尽去,化为温和,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恙。
然后,他才看向陈少卿丶郭正等人,拱手道:「陈大人,郭大人,孔师,孟师,诸位,妖王已诛,余者请朝廷处置吧。江某有些乏了,家中夫人受惊,需回去安抚。今夜之事,后续便有劳诸位了。」
他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仿佛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猎杀,真的只是随手为之。
陈少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郑重还礼:「江尚书辛苦了!此等大功,本官定当如实禀明圣上!妖王尸身及馀孽,巡城司与刑部会即刻处置,绝不使宵小惊扰侯府!江尚书还请回府好生休养!」
孔昭礼丶孟怀义等人也纷纷拱手,态度比之前更加敬重。
今夜之后,江行舟在朝中丶在文坛的分量,将截然不同!
江行舟不再多言,对众人微微颔首,便走向薛玲绮,携着她的手,在玄女丶
青婘等侍女的护卫下,登上侯府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驶向江阴侯府方向,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死寂的现场才猛然爆发出巨大的喧器!
「江大人神威!」
「《塞下曲》!猎王诗!壮哉!」
「天佑大周,出此奇才!」
欢呼声丶惊叹声丶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无数道目光炽热地望向江行舟离去的方向,又敬畏地扫过战场上的妖王尸体。
今夜,洛京无人入眠。
一首《水调歌头》冠绝中秋,一曲《塞下曲》瞬诛六妖王!
江行舟之名,震动天下!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蝎妖王陨落处的地底深处,那一缕微弱到极致的幽蓝残魂,正裹挟着一颗米粒大小丶布满裂痕的妖丹碎片,以及残魂中关于《水调歌头》文宝卷轴可能与祖神秘密相关的零星记忆,凭藉着本能对妖蛮祖地方向的微弱感应,在地下极深处,以一种近乎消散的速度,艰难地丶执着地逃遁着————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