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要说我是谁的门生,我只能是达拉莫伯爵的门生!(2/2)
达拉莫闻言表情稍稍缓和了些,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起码已经没了那麽大的火气。
「路易莎————她还好吗?」他脱下湿透的外套随手扔给仆人:「孩子们呢?
玛丽丶埃米莉,我的两个宝贝女儿最近有没有写信?」
埃利斯看到达拉莫情绪转好,不由轻轻松了口气:「都好。路易莎在信里说,玛丽已经开始准备明年的初次社交季登场了。路易莎让人给她做新礼服了,还说这次非得用最好的德文郡蕾丝不可。」
达拉莫听到这里,紧绷的眉头也终于松开了:「是得挑些好料子————爱德华,明天先不急着回达勒姆,我去一趟摄政街,找裁缝先做个两套吧。」
埃利斯见达拉莫终于肯提到家人,便顺势笑着拉起了家常:「其实————玛丽今年春天就该正式登上社交季的,那孩子去年一整个冬天都在练习屈膝礼,连去花园散步,手里都要揣着《宫廷礼仪手册》。可惜威廉陛下去年年底就开始身体欠佳,再加上春季时又出现病情恶化,以致于阿德莱德王后也没心情接见这帮小金丝雀。所有准备首次亮相社交季的年轻小姐,也只能被迫往后顺延了。」
「可怜的玛丽。」说到这里埃利斯不由得笑道:「她为此嘟囔了好几次,说自己今年十八岁了,再拖下去就要变成去得最晚的那一批了。你知道,姑娘们对这种虚名向来是最计较的。」
达拉莫下意识的准备冷嘲一句「虚名算什麽」,但话到嘴边却慢慢沉下去了。
毕竟这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和白厅里那帮欠教育的家伙不一样。
「她抱怨归抱怨。」达拉莫伸开胳膊,让仆人帮他套上乾净的外套:「但她知道,这不是她母亲能决定的。路易莎办事从来稳当,她们格雷家的人,无论男女,都知道礼仪,也懂得分寸。」
说到这里,达拉莫恶劣的心情也渐渐转好:「从加拿大回来也挺好,要是女儿首次亮相社交季,而父亲却不能陪在她身边,那也太糟糕了。」
「那倒是真的。」埃利斯一边替他拉平袖口,一边笑着接话:「不过嘛————
要是真赶不上,也不至于太担心。」
达拉莫皱了皱眉:「什麽意思?」
「我记得。」埃利斯笑着说道:「你启程前往加拿大的时候,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不是写过一封信吗?就是那封寄到达勒姆,里面还夹了一张伦敦大学的近期发展报告的那封。」
达拉莫没立刻反应过来:「发展报告?那东西我从来不看。」
「我知道你不看。」埃利斯忍不住轻笑:「可路易莎看得挺仔细的,她当时还让管家把那封信妥善收起来了。她跟我提过,信里还有一句话,让她既感动又好笑。」
达拉莫一想起那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就不免头疼:「他又说了什麽稀奇古怪的话?」
「亚瑟爵士说,如果你明年春季还滞留在北美事务中的话,他愿意在社交季到来的时候,代为护送路易莎和玛丽前往白金汉宫觐见女王陛下。当然,是按照规矩,在外厅守候,不参与宫廷引见。有了他陪同,至少玛丽不必独自一人面对那些好事的目光,更不必担心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没礼貌的野小子了。」
达拉莫听到这话,不由笑着轻轻哼了一声:「这个亚瑟,他什麽时候这麽多事了?」
「瞧你这话说的。他什麽时候事情少过?」对高加索事件记忆犹新的埃利斯大笑着:「在英国,比你更能惹事的家伙不多,他正好算一个。」
达拉莫正要反唇相讥,岂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被雨水打得衣领全湿的年轻男仆停在二人身前,犹豫着该不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开口。
达拉莫皱起眉头:「什麽事?」
男仆立刻挺直身子:「阁下,有客人来访。」
「客人?」达拉莫随手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桌上:「是布鲁厄姆吧?我之前写信告诉过他,我什麽时候回伦敦。他这两天估计早就气得坐不住了,准备给我讲上两个小时的殖民事务部怎麽被蠢人占满的故事。」
埃利斯忍不住咳了一声,他赶忙吩咐道:「你们,赶紧把客厅里所有易碎的东西都搬走。」
谁知男仆却摇了摇头:「来的不是布鲁厄姆勋爵,阁下。」
达拉莫的眉头拧得更紧:「不是他?那还能是谁?总不能是我的岳父大人吧?他最烦雨天跑动了————等等,你别告诉我来的是一群记者,我发誓,我会把他们一个个从二楼踢下去!」
「不不,不是记者。」男仆连连摆手:「来的是————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达拉莫愣了半晌,然后惊讶道:「亚瑟?他来做什麽?」
埃利斯耸了耸肩:「我猜他大概不是来喝茶的。」
达拉莫不以为意地一甩袖子:「他怎麽知道我今天回伦敦?」
「估计是电报公司的消息吧。」埃利斯提醒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可以算是全国消息最灵通的人了。」
男仆见状,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要是不想见的话,不如————我去告诉亚瑟爵士,您今天乏了,不见客?」
达拉莫沉默了一会儿。
说实话,他不大想被亚瑟这个后辈看见他现在这个狼狈样。
如果他是从加拿大得胜归来,那他自然要在学生崇敬的自光下把自己的功绩大书特书,可问题是,他在加拿大什麽也没干成,是以失败者的身份回国的。
但是考虑了一会儿后,达拉莫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罢了,让他进来吧。冒着这麽大的雨,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男仆立刻应声:「是,阁下。」
今天伯克利广场的雨,不像是伦敦常见的那种细密毛雨,而是带着一点北海大风的狠劲。
雨脚从屋檐上斜斜砸下,就连福克斯牌的雨伞都顶不了什麽作用。
亚瑟站在14号门前时,全身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当然,这倒也不完全是雨水造成的,还有一部分是他精心计算的结果。
——
他从兰开斯特门出发的时候,身上可是一点雨都没沾。
他在马车里把斗篷好好的穿着,靴子也擦得一尘不染。
但在抵达伯克利广场前的两个街口,他让车夫把车停在街角,自己徒步走完了最后这一段路。
雨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滴,在下巴处聚成一线,落在领巾上,一尘不染的靴子被泥水溅脏了,外套沉甸甸地贴着肩膀。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想让达拉莫看到的。
因为亚瑟比谁都清楚,那位传闻中脾气暴躁的达拉莫伯爵最吃这一套了。
亚瑟抬手敲门时,指节已经冻得微微发白。
门一开,男仆都睁大眼睛愣了好几秒。
他显然没想到这位苏格兰场的传奇人物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亚瑟·黑————黑斯廷斯爵士?」
亚瑟收敛了平日的锋芒,嗓音压得低沉,听起来像是一路被风雨打哑的样子:「伯爵·下————在家吧?
」
男仆忙不迭闪开身子让开路:「您先进来躲躲雨,我这就去替您通报。」